关于薄荷的记忆

一转眼，我的薄荷离家出走已经16个月了…

      收养薄荷的时候，我们还在北京，没有小斑马，享受着无忧无虑的二人世界，努力工作一段时间，挣点钱，然后就带着丫丫去看世界…

      2015年的6月，初夏的傍晚，斑马爸爸带着丫丫——来俺家已经六个年头的泰迪，去小区里遛弯，发现了漂亮的薄荷(薄荷是一只母猫)，作为一只流浪猫，她没有躲着人，眼神也不凶，而是温柔得用脸颊去蹭老斑马的小腿，这样一来一回，向来就喜欢小动物的老斑马内心沸腾了，兴致勃勃得给我打电话叫我下楼去看看…这一看就了不得了，我内心那柔软的触角一下子就被薄荷那深邃的眼眸给拨动了…

      收养她吧，家里已经有丫丫了，毕竟那时候我俩还只是北漂的小青年，租房时代的漂泊流离感随时要求我们放弃自己的生活喜好…不管她吧，我们先后两次上楼，薄荷就瞪着那双会说话的大猫眼可怜巴巴得跟在后面…天秤座的我犹豫不决的性格，上楼回家，又不放心下楼去看她，这样经过几次反复之后，最终还是带她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洗了澡，喂了点丫丫的狗粮…陆续得买了猫粮猫砂让她彻底安居乐业了…

      薄荷是个机灵鬼，她一进门似乎就知道不能跟已经在这个家生活了六年的丫丫争宠，每当丫丫心怀不满过去扑她时，薄荷总是机巧的一回身或是溜着墙边蹿离…所谓“惹不起我躲得起”，这种时候，我跟老斑马则会呵斥一下丫丫作为警告，而这样的“不争胜过于争”在此后的日子得到更多的体现，我将这一点归结于薄荷性格中极其狡黠聪明的一面……

说她狡黠聪明，还有一件事来证明，这厮到了我家第二周就下了一窝崽儿…后来我总跟老斑马说，当初遇见她，她那楚楚可怜的种种表现都是有目的的，为了有个好人家收留它待产下崽儿…

      薄荷生的三个娃儿最终只有金宝活下来了，老斑马说她应该是第一次当妈妈，也许她还不知道怎么生养幼崽儿，另外两只小猫被薄荷自己给压死了。而金宝从降生到我家那天起，似乎就占据了我家第一宠的位置…就连丫丫都不让任何人（包括金宝他亲妈薄荷）靠近他，尽职尽责得守护着他的整个成长时代…

      有了金宝的日子我绝对是偏心的，只要外出，没一会儿就会问老斑马也不知道金宝在家干什么呢，出去旅行，带着丫丫，心里想的永远是金宝在家有没有吃的了，我弟有没有去按时给它两添水换猫砂…

      金宝完全不同于他妈妈的个性，随着一天天长大，从可爱呆萌的小奶猫一下子蹿乎成虎头虎脑憨态可掬的大肥猫了，不到一岁重达十斤的分量丝毫不影响他作为一只公猫矫捷敏锐的觉察力和行动力，于是，我们家越来越多的东西在一个个夜晚被他和他妈搞坏了…每天早晨起来到客厅里我们看到的画面不是布衣柜挠破了，米面袋子扯漏了，就是自行车洗衣盆啥的倒一地…总之那个场景总会让我抓狂，于是分别按住他们两照着屁股一顿打…薄荷挨完打总是一溜烟逃到床底下躲起来，而大金宝的心理素质则是无敌的，晃晃脑袋甩甩毛整理下造型，然后淡定的该吃吃该喝喝…尽管如此调皮如此好动，依然不能抵消我对他的宠溺和喜爱…

      而在我每天跟金宝无数次的互动中，丫丫则是幽怨得趴在窝里看着我，薄荷却不然，总是坐在某个地方，窗台上，电视机旁，冬天的暖气片儿上，昂着头，眼神出离得盯着某个地儿，我总在想，她是不是在期待远方…老斑马总说，薄荷有一种高贵冷艳的气质…可又不冷漠疏离，似乎听得懂人话，任何时候只要我们的对话中提到薄荷，她都像听懂了似的回应我们一声——“喵～！”。而在我心里，薄荷，她从来都不像一只被遗弃过的流浪猫…无论我跟老斑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去招逗它们，一下子被吸引上钩的永远是丫丫和金宝，薄荷总在不远处徘徊，老韩每周会买鸡肝回来给他们煮了吃，一闻到味儿，丫丫和金宝会上蹿下跳你抢我夺，薄荷却只是绕着边儿喵喵得叫，让人不自觉的怜惜疼爱多给她一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种感觉，薄荷就像收养的孩子，而金宝和丫丫怎么打骂训斥都没事…这个感觉直到薄荷丢了的那天晚上才得到改变，那一刻我才知道，她真的已经是这个家的一部分了，而我却真的失去她了…

      2016年5月，我怀孕六个月，薄荷开始当年的第二次发情了，嗷嗷的叫声真是歇斯底里惨不忍听啊，白天还好，偶尔可以出去躲躲，但是晚上，闹得大家是彻夜难眠啊。老斑马决定晚上送薄荷去车里过夜…第一晚，顺利熬过去了；第二晚，就在送她下楼去车里的路上，遇见了一只大萨摩耶，受到惊吓的薄荷一窜而逃，老斑马追着去找，一转眼却是无踪迹了，我在家看到老斑马的来电，没接通时心里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不是薄荷跑了…当听到他像犯错的孩子一样的陈述证实了我的预感后，我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在电话里骂了他几句然后等消息，一个小时之后，他自己回来了，我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过去了…夜里老斑马抱着我，我们两一下子就哭了，像丢了自己的孩子一样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也许不能够完全理解这种情感，会觉得我们太矫情，但那种失去的痛楚是非常刻骨和真实的存在…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们看着似乎没受多大影响，但是每看到金宝满屋子转悠找妈妈，开始在他妈妈呆过的位置静静的发呆，或者不经意翻出薄荷的照片，我们都会受不了心里的波澜湿了眼眶…我们在小区里到处找，在当初捡到她的地方来回转，只要下楼眼睛就往草堆树丛里踅摸，嘴里招呼着“薄荷！薄荷！”，就像两个得了魔怔的精神病…

有一天，听小区一个认识我们的大妈说，看见薄荷回来了，还是在我们捡到她的那个地方，吃了点那附近流浪猫的猫粮，呆了会儿又走了…我不太相信这个大妈说的话，我心中冥冥感觉，薄荷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她也许更向往自由，向往远方，但是她把金宝留给我们，作为对我们的回报，知遇之恩抑或养育之情，她还给我们了…

      也许生命中的缘分真的不能强求，缘来即始，缘散即止，我会偶尔翻看手机照片里薄荷那漂亮的眼睛，也会在遛弯时喊喊薄荷这个名字，更会在心里期盼某天她能出现在楼下回到我们身边…然而这一切只是我能做到的自我安慰…因为，我们也迁离北京，此生，也许永不相见了。

      薄荷，如果你还平安得活着，那么，唯愿你能有更好的主人或者环境去生活，一如既往得优雅高贵漂亮下去…

      而我们，你曾经的主人、伙伴丫丫还有你的帅儿子大金宝，祈祷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