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推荐：《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求生之下还能持有恻隐之心吗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求生之下还能持有恻隐之心吗？

杜萌若/外国文学教授
版本推荐：《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 扬·马特尔 / 姚媛译本




这一讲我要跟你分享的是加拿大作家扬·马特尔的小说《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特殊魅力


               先简单介绍一下这本书的作者扬·马特尔。他这个人生活经历特传奇，大学念的是哲学专业，毕业以后做过植树工、洗碗工、保安等各种各样的工作，而且从小到大漫游四方，旅居过的国家非常多，后来才成了职业小说家。在扬·马特尔成名以后写成的一部小说里，主人公和他一样，也是个小说家。这位小说家写出来一部小说，频频得奖，被翻译成了几十种语言，不计其数的学校和图书俱乐部推介此书，而这位作家自己旅行的时候，经常看到人们在飞机上、在火车上读这本书，而且好莱坞还准备把它拍成电影。


             在这里，我要告诉你，扬·马特尔笔下的这个小说家呀，其实就是他本人的化身，而那里提到的那部频频获奖的小说，正是咱们马上要分享的这部《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位加拿大作家所讲的其实是他写出“少年派”这本书以后出了名的情况。


            事实上，好莱坞还真把这本书拍成电影了，是著名华裔导演李安执导的，同名电影和原著小说同样大火了一把，获得了2013年度的奥斯卡四项大奖。关于这本书，李安导演发表过这样的感言，他是这么说的：“我深爱这个故事，曾经觉得它是没有办法拍成电影的，可是最后，我还是决定接受挑战，想让更多的人分享我阅读时的感动。”


                  那么，《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本书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能够如此打动李安导演，以及全世界那么多痴迷阅读它的读者呢？那要解答这个问题，又要回到咱们这个单元，人性洞察这个主题了。作为这个单元里我为你选择的最后一部文学名著，《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本书特别能够体现文学在人性洞察方面的特殊力量。所以，它才那么深地打动同样以细腻刻画人性见长的李安导演。


                读了这本书以后，我敢保证你对人性问题的认知一定跟以前不同。那接下来，我还是先来给你讲讲这本书的故事梗概，然后再回过头好好聊一聊故事里面所揭示出来的人性问题。


故事精华

              关于这个故事，我要采用倒叙的讲法，从一次海上沉船事件的调查开始给你讲。
              有一年的夏天，一艘从印度开往加拿大的日本运输船在太平洋海域沉没了，227天以后，这艘船上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本书的主人公少年派奇迹般地在美洲墨西哥海岸登陆了。少年派是一个17岁的印度大男孩儿，全名叫派西尼·莫利托·帕特尔，“派”是他的外号。


             那这个派被当地的墨西哥居民救起来以后，就被很好地安置到了一家医院。日本方面也来了两位职员，调查这次的海上沉船事件，两个日本人向少年派询问有关情况。关于沉船的原因，小伙子也说不太清楚，他就是讲了这些天以来，自己所经历的奇幻漂流故事。


             据少年派介绍，他出生于一个印度的商人家庭，父亲经营着一个很大的动物园。在他16岁这一年，父亲把动物园里面所有的动物都卖给了美国人，决定全家移民加拿大。于是，派就跟着父母、哥哥，还有家里所有的动物一起登上了一艘日本商船，在茫茫太平洋朝着目的地加拿大进发。


              突然有这么一天，船沉了，船上除了派以外的所有人都死了。少年派很幸运地落到了一艘救生艇上，艇上还先后上来四只动物，分别是斑马、鬣狗、大猩猩，还有一只3岁的雄性孟加拉老虎，而且这只老虎还有个名字，叫理查德·帕克。


               船上的动物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开头几天，老虎没有出动，一直在船底下呆着，休养生息，鬣狗先是咬死了斑马，后来又咬死了大猩猩，好像很无敌的样子。这时候，老虎终于出动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咬死了鬣狗，而且，它也知道船上还有个人呢，就是少年派。很出人意料，老虎并没有攻击少年派，而是跟这个人在同一艘救生艇上划分了各自的地盘，然后呢，一人一虎不可思议的海上漂流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过海上漂流生活，吃的问题当然是最重要的问题，海里面的鱼和海龟是海上生存极好的食材。不过，少年派在心理上是有障碍的，因为什么呢？因为他是素食主义者，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杀过生，从来没有吃过肉食。那现在要让它去抓鱼、抓海龟，而且生吃，这个挑战实在太大了。


             有一天啊，一大群飞鱼像蝗虫一样飞过救生艇，老虎站立起来，开始阻挡、猛击、狠咬所有它能够到的鱼，许多飞鱼让老虎活生生地整条吃进去了。鱼鳍还在老虎嘴里挣扎着拍打着，派也用毯子裹起了一条鱼，想把鱼给摁住，可是他摁得越重，鱼挣扎得越厉害，直到突然有这么一刻，鱼不动了，身体让派拧成了两截，这是这个印度小伙子第一次杀生。从此以后，他就逐渐克服了心理障碍，捕鱼、捕海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快速地把它们杀死，留下一份自己生吃，另一份甩给老虎。这样，少年派很快就成了一个不错的海上猎手。


             少年派跟老虎在救生艇上有各自的地盘，谁也不敢轻易越界，野生动物往往是用尿液来划定自己的地盘，派也学这招，而且还很有效。有时候晕船，他也把呕吐物吐在自己地盘的边界上，为什么呢？因为呕吐物也跟尿液一样，能警示对方，这块地盘是我的。


             派一旦注意到老虎大便了，他就用鱼叉把老虎的粪便轻轻地拨到他这边，而且还把老虎粪便捡起来抓在手里揉搓几下，然后放在鼻子跟前使劲地闻，再炫耀地朝老虎看几眼。为什么这么做呢？原来啊，对于老虎来说，自己的粪便被别的动物玩弄了，那在这老虎这里就会产生一种心理反应，就会对玩弄它粪便的家伙产生畏惧心理。派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老虎真正明白，这艘救生艇上，谁才是真正的老大，谁是老二。


             不管怎么说，海上漂流生活还是太艰苦了，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以后，派和老虎的身体都受到了严重损伤，甚至到了死亡的边缘。可是接下来呢，这一人一虎，他们竟然在一座神秘的小岛上登陆了，而且这小岛上整个都覆盖着海藻，还有绿树，环境看起来很不错。可是，表面上怡然自得，派却很偶然地发现，这其实是一座食肉岛，如果他和老虎在这里接着住下来的话，肯定都会丧命。于是，派就带上老虎又一次进发了。


              不知道多长时间，他们到达了墨西哥海岸，老虎没有对派做任何的表示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前面的森林，这时候，派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为什么哭呢？他哭是因为理查德·帕克这个伙伴，这个共患难的老虎如此随随便便就离开了自己，派觉得，他们之间缺了一个仪式，在他看来理所应当有的告别仪式。当地人发现了派，派得救了。


              那他这个奇幻漂流的故事也就讲到这儿结束了。日本方面那两个职员，他们听完派讲的这个故事以后，明确表示，说对于故事的真实性很怀疑，说得再坦率一点吧，就是根本不相信。


              派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他又给两个日本人讲了另外一个故事，这是一个没有动物的故事，怎么回事呢？说出事那天，船沉了，只有四个人活了下来，派、派的母亲、一个厨师、一个水手。这四个人登上了一艘救生艇，水手的右腿骨折了，化脓感染，一天比一天厉害，厨师就对派，还有派的母亲说，只有把水手的腿锯掉才能救他的命，派和他母亲都很善良啊，他们听了厨师的话，出于好心，想救水手的命，就一起扑到水手身上，把他死死摁住，然后厨师下手锯掉了水手的腿。那厨师做完这件事儿以后，他才对派和派的母亲说明了真相，说明他真实想法。他说，我是骗你们两个的，我就是要把水手的腿当鱼饵，去钓鱼钓海龟，做食物，维持生命。那这边，派的母亲一听上当了，一面大骂厨师卑鄙，一面照顾奄奄一息的水手。可是，很不幸，水手还是很快就死了。厨师吃起了水手的尸体，还命令派和他一起抓海龟，抓鱼。


              有一次，派身体太虚弱了，没抓住海龟。厨师恼羞成怒，打了派。派的母亲一看儿子受欺负，就跟厨师扭打到一起了，结果被厨师杀死了。在这以后，派杀死了厨师。
             派的第二个故事讲完，他问听故事的两个日本人，说你们觉得这个故事更真实一些吗？你们相信这里说的是真的吗？
              那么，事后听故事的日本人什么态度呢？咱们看整本书的最后一节，给出了其中一位日本人对于这次沉船事件的调查报告。
              结尾是这么说的，根据本调查员的经验，印度公民派西尼·莫利托·帕特尔先生的故事在世界沉船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很少有海上失事的人能够像他那样生存那么长时间，没有人能够在一只成年孟加拉虎为伴的情况下做到这一点。
              请注意，这个结尾，日本人做出了这么一个报告，显然是已经接受了少年派之前讲的第一个故事，这一点很耐人寻味。





人性与兽性：有尊严的人生应该怎么过
               好，通过以上的介绍，你已经基本上了解了《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本书的整体故事梗概，现在，咱们就可以回到这一讲开头的时候提到的那个问题了。作者通过这部小说表达出了对于人性问题的一种独特思考。那么这个思考的独特之处到底在哪儿呢？
              概括地讲，这本书里面讲到了这样一个人性问题，那就是说当一个人处于某种生死考验的极限境地的时候，他的生存本能和恻隐之心产生了矛盾冲突，这时候，一种有尊严的人生应该怎么过。


               咱们看作品的主人公印度男孩儿派，在沉船事件发生以前，他无疑是一个好孩子，为人善良友好，对身边的人和动物都充满关爱。在派所讲的第一个故事里面，沉船事件发生以后，这个孩子在救生艇上找不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哥哥，他焦虑万分。
              这时候，看见水里面有个老虎脑袋露出来了，正挣扎着不想沉下去，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自己家动物园里的孟加拉虎吗？理查德·帕克。于是，派就对老虎喊上了：“理查德·帕克，求求你千万别放弃，快游啊，快游啊，你游得真棒，赶快到这儿来，到救生艇这儿来。”派用尽力气，把一只救生圈扔到老虎身边，老虎抓住救生圈，一点点地靠近了救生艇。


              你看啊，这段故事里，作者特别写出了主人公少年派那种发自内心的天然恻隐之心，他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一只老虎活生生淹死在水里，一心想把它救上来，甚至他都忘了这是老虎。派这么去做，显然是出于平时生活里面一种惯性，因为这孩子从来都是本着恻隐之心做事儿。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当老虎就要登上救生艇那一刻，派突然醒过神来，他猛地意识到，如果老虎上了船，自己都没命了。
               所以，这时候派身上和世界上任何动物都相同的那种求生本能，一下子就涌上来，他就大声对老虎喊：“理查德·帕克，赶快放开救生圈，快到别的地方去，走开走开，让我一个人呆着，你去淹死吧。”然后，派又抓起一只船桨，用船桨去打老虎脑袋，可是不管用啊，老虎已经爬上船了。正是从这一刻起，派这个印度男孩儿，他身上的求生本能像洪水一样爆发出来。
               在这以后，派和老虎共处一船，打起了交道，在漫长的日子里，他对老虎所做的事情，比如说给老虎喂食物，或者清理粪便什么的，首先考虑的当然是自己的利益。只要老虎活着对自己有利，可以增加自己活下去的希望，那就只好这么做。
              但是，这里面有一点非常重要啊，你千万别以为这时候的少年派，他已经只剩下生存本能，完全丧失恻隐之心了，不是这样的。作品中写了这么一个细节，说在奇幻漂流最艰难的时刻，无论是派还是老虎，身体都衰弱得不行了，派躺在甲板上，觉得他已经快死了，然后印度男孩儿看了看旁边躺着的理查德·帕克，这只老虎，觉得老虎也快要死了，于是，派本能地第一次摸了摸老虎，看它是不是真死了。一摸，还好，还有体温。而经他这么一摸，老虎尾巴也竖了起来，派觉得老虎还有希望，就用尽力气把几块海龟肉扔到他鼻子跟前。


              你看啊，这时候的少年派，他对自己能活下去这一点已经绝望了。可是，他还想着帮老虎恢复体能。可见，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恻隐之心还在那里。
             还有一个细节，在派讲的第一个故事里，神秘小岛那一段，当发现这是一座食肉岛的时候，派快速地回到救生艇上，他要出发去寻找自己的同类。这时候，老虎还停留在岛上游游逛逛呢，派完全可以一个人驾着船离开，可是，他却是这么想，他说：“我不能抛弃理查德·帕克，离开它就意味着杀死它。我就在这里等着它回来，我相信它会回来的。”
             理查德·帕克这老虎还真的回来了。老虎上船以后，救生艇离开了食肉岛。下一站停泊的就是一人一虎都找到各自归宿的墨西哥海岸。


              那以上这段情节，我相信你听了以后，也一定像我一样，有一种深深的感动。著名作家周国平评价这部小说，他讲了这么一句话，说：“我们需要这个故事，当然不是为了掩饰我们的兽性，而是为了对我们的人性怀有信心。”你觉得是这样的吗？




阅读心法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这一讲就讲到这里，下面我再来跟你分享两条阅读心法：
第一，作者扬·马特尔讲到他创作心得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说：“我喜欢在小说中谈论动物，在我看来，一只老虎，既是它自身，也是别的什么东西，具有某种象征意味。”这句话对于我们理解这部作品非常关键。对于书里面这个关键形象，孟加拉虎理查德·帕克，你怎么理解呢？既可以把它就当成是一只老虎来看，也可以根据你自己的理解去想象它可能象征什么。至于具体象征什么，不用看得太死，这里面是有你合理的想象空间的。
第二，这本书的主体采用了主人公派第一人称叙述的方式，这种叙述有一种很强的代入感，让你阅读起来仿佛身临其境，和主人公在一起。如果转换成第三人称叙述的方式，恐怕就没有这种效果了。所以你看，一部文学名著，这里面叙述方式选择这个问题，也是非常值得关注的。




写作小窍门
           分享了阅读心法以后，我还要再告诉你一个本书作者的写作小窍门，故事里面有这么一个细节，写主人公派有一次喂老虎，喂的是一只小老鼠，派是这么讲的：“我一把抓起小老鼠，朝老虎扔了过去，老虎很自然地张开嘴，吱吱叫的老鼠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里面，就好像一个小棒球消失在了接球手的手套里。而老鼠没有毛的尾巴，就像一根意大利面条一样消失在了老虎嘴巴里。”
            你看啊，作者给出了一个动作描写，描写老虎张开嘴接空中飞过来的老鼠，他这里就使出了很牛的一招，那就是用熟悉的日常生活事物和场景来打比方，强化动作描写的画面感。以后，你在写作的时候，遇到动作描写的情况用上这一招，肯定能写得生动有力。




课后思考
最后，我给你留道思考题：这本书当中，主人公派讲了两个版本的奇幻漂流故事。第一个版本发生在人与动物之间。第二个版本，这里面没有动物，只有人。那现在问你这样一个问题啊，面对着两个故事版本，你觉得哪一个更真实呢？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