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艺术课》之自由《自由引导人民》

卢浮宫作为法国最重要的文化艺术中心，在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法国的精神气质。那么，从这一讲开始，我将带你在历史的情境中去理解艺术，同时，再通过这些艺术来理解法国。


法国这个国家，在今天有一种特别的存在感。我们先别做什么理性分析，就来想想它给人留下的印象吧，你首先想到的，会是什么？


我估计，你肯定不会先想到政治、军事上去，应该也不太会想到什么特别有名的工业品牌。大多数的情况，你最先想到的，肯定是它的艺术、哲学、奢侈品等等，这些其实都是法国的软实力。


不过，法国的这些软实力真的是太厉害了。首先，它给现代社会提供了一套基础的精神理想，法国的国家格言“自由、平等、博爱”，现在已经是全世界都能认同的现代价值观。另外，法国还创造了一套充满诱惑的个人生活方式，让全世界都向往它浪漫、优雅、时尚的氛围。


上面所说的这些，都是理解法国的重要关键词，因此在这个单元里，我特意选了六件作品，来为你彻底讲透自由、平等、博爱，以及时尚、优雅、浪漫这两组法国关键词。


这第一站，我们就去德农馆2层的700号房间，去看那幅著名的《自由引导人民》。那也是卢浮宫的大热门。幸好，《自由引导人民》要比《蒙娜丽莎》大得多，长超过了3米，宽也有2.5米，所以即便站得远一点，你也能看得清。


自由引导人民(La Liberté guidant le peuple)
1830年，2.60x3.25m
@德农馆2层700号房间


她是谁？


你对这幅画，应该不会感到陌生，其实它在高中的课本里，讲到法国大革命的时候就出现过。它是法国著名画家德拉克罗瓦的代表作。


不过很多人都误以为画里描绘的是1789年的大革命，其实并不是，它画的是1830年的“七月革命”。搞不清是哪场革命还真不是你的问题，因为从1789年开始，在那之后的近80年里，法国人民一直在不停地革命，连续推翻了5任皇帝，建立了3个共和国。


法国人正是通过这一系列的反复斗争，才得到了“自由”——这个在现代人看来，人类最基本的权利。
这幅画，即便你别的细节忘记了，但画里最为突出的女主人公，你肯定会有印象！因为在一群穿着衣服的男人当中，就她半裸着身体，手里还高举着“红白蓝三色旗”，而那面旗，也正是现在的法国国旗。
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我跟你讲啊，这画里的女主，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虚构出来的女神。怎么看出她是女神的呢？


其实有三个细节。


首先，是她的裸露。因为在西方传统艺术中，只有女神才有裸着的权力，就好像《断臂的维纳斯》，她也是半裸着的。


其次，就是衣服。画面上其他人的穿衣打扮，都符合当时历史的现实，唯独这位女主，穿了一件黄色的古希腊式长袍，这古装就透露了她的身份。


第三，就是女主头上的帽子。如果你小时候看过动画片《蓝精灵》，就会发现，蓝精灵跟女神戴的，可是同款帽子。这顶帽子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叫“弗里吉亚（phrygien）帽”。


在古罗马时期，那些获得自由的奴隶，就会在头上戴一顶弗里吉亚帽，所以在西方文化中，这顶帽子象征的就是自由，而女主的真实身份，也正是“自由女神”。


所以更确切地说，这幅画应该叫《自由女神引导人民》。


为什么把罗马女神画进现实场景？


好，现在我们确认了女神的身份，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什么德拉克罗瓦要把一个虚构的女神，画进现实的革命题材里呢？


首先，从主题上来讲，他是在借用古罗马神话来称赞革命。


因为在古希腊和古罗马神话中，神参与到人类的战争中是很正常的，而德拉克罗瓦之所以把自由女神放进画里，暗含的意思就是：我们这场革命是天经地义的，大家都是为了争取自由在奋斗，你看，就连自由女神都站在我们这边！


另外，从艺术表现力的角度来讲，德拉克罗瓦所创造的这个形象，的确是让画面变得更有煽动力和感染力了。因为他画的女神，完全不是古典的高冷形象，而是一个街头女战士。


女神浑身都沾着泥土，光着脚丫子，右手高举三色旗，左手呢，拿着一把现代步枪，真的是烟火气十足。即便是一个不熟悉法国历史的人，看到这幅画时，也同样会被女神鼓舞和感染到。


这幅《自由引导人民》的画面并不是很精细，人物线条都比较粗犷，画里的自由女神，粗犷到你甚至都能看得见她的腋毛。而且德拉克罗瓦还很喜欢用大面积的色块去渲染画面，来抒发自己的情绪。这些都是浪漫主义画派的主要特征，而这幅画，也被认为是浪漫主义绘画的巅峰之作。


人民，团结起来


前面我所讲的这些，都是以女神形象为代表的“自由”，但这幅画叫《自由引导人民》嘛，那么现在，我们再来看看人民：


德拉克罗瓦很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只用了几个典型的形象，就描绘出了当时七月革命的参与者的广泛性。


画里，女神的右边是一个戴着贝雷帽的学生，他的双手挥舞着手枪。女神左边呢，有一位身穿燕尾服，头戴礼帽的城市资产阶级，手里也紧握着一把步枪。据说这个形象，就是画家德拉克罗瓦本人。


在身穿燕尾服的男人身后，还有一位手里拿着弯刀、穿着背带裤的工人。有没有发现，上面所讲到的这三个人，分别代表不同的人群：工人、学生和城市的新兴资产阶级，他们正是当时革命的主力军。


这意味着，身份不同的人，都已经全部联合起来了，他们准备为心目中的自由大干一场了！






讲到这里，自由女神有了，人民也准备好了，那么德拉克罗瓦，他又是怎样去表现“自由”对人民的“引导”的呢？


你首先当然会看到女神挥舞三色旗的动作，这显然是在表达“指引”，但其实另外还有一些细节，一般人就很难注意到了，我现在就来给你讲一下：


首先，女神手上的“三色旗”，并不是画里唯一的一面。你如果仔细看，背景里的巴黎圣母院，它上面也插着一面三色旗。还有，女神背后的人群中，隐约也能看到一面。


另外，你看整幅画使用的色彩，红白蓝三色的搭配到处都是。比方说一些人物的腰带、头巾就是红色的；而天空，还有地上躺着的那位军官的外套，则是蓝色的；白色就不用说了，好多人的衣服、远处的雾气都是白色的。可以这样说，象征着革命精神的红白蓝三色旗在这幅画里，无处不在，它们也在引导着人民。


这幅画，德拉克罗瓦将革命的那种紧张、激烈，甚至是有点血腥的气氛，都展现出来了，让人看得非常带感！




激情与暴力

这幅画之所以伟大，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它画出了历史的复杂性。的确，革命是激动人心的，但革命也会流血啊！


画面里，那位身穿燕尾服的男人，也就是画家的化身，他虽然举着枪，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很犹豫的，你是能感受到他内心冲突的。而这也恰恰反映了画家他本人，对革命的态度。


在这幅画里，德拉克罗瓦是画了很多阴暗的东西的。比方说画面底部有几位死去的皇家士兵，他们的姿势都非常的扭曲，每个关节都好像脱臼了一样。另外，画面的左边还有一具尸体，连裤子都被扒掉了，直接光着下身。


德拉克罗瓦是故意这样画的，他想要突出的，就是七月革命那暴力残忍的一面。




因为他意识到，人民争取自由固然没错，但当自由成为口号，和暴力绑在一起，就会造成非常可怕的结果。画面里的这些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不仅是人民争取自由很难，理解自由的过程，也同样是漫长而曲折的。


我前面也讲到过，法国大革命它其实反反复复折腾了近80年。就是在这样不断的斗争和折腾中，现代意义上的自由，才逐渐清晰起来。人们慢慢意识到，这个自由，不是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谁拦了我的路，我就去把它干掉，而是在一定的约束规则下，才能够成立。


这幅充满了冲突和矛盾的《自由引导人民》，也最终成为了法国的象征，它提醒着法国人和全世界的人：虽然路途艰难，虽然我们会犯错，但自由女神永远在我们身边。


本讲小结

首先，这一讲的关键词是“自由”，而这也正是德拉克罗瓦这幅名画的主题。画家是赞扬自由的，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了革命暴力的残忍，这一切在画中都有所体现。


《自由引导人民》这幅画，可以说是法国大革命后，那漫长动荡年代的真实反映，而到了今天，它也已经成为了一个象征自由的符号了。


第二，《自由引导人民》是浪漫主义绘画的巅峰之作，画里的人物不怎么讲究线条，比较粗犷，另外再加上色彩的丰富使用，使整幅画都充满了动人的情绪。而且，为了表现自由的精神，德拉克罗瓦还引用了古罗马神话，塑造了一个非常特别、充满了现代精神的自由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