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艺术课》之浪漫《舟发西苔岛》

这一讲我要带你去叙利馆2层的917号房间，去看一幅非常小清新的作品，就是华托先生的代表作《舟发西苔岛》。整幅画面描绘的，都是情侣们浪漫地在郊外谈情说爱。





舟发西苔岛（Pélerinage àl‘île de Cythère）
1717年，1.94x1.29m
@叙利馆2层917号房间




浪漫氛围如何描绘？

“浪漫”这个词，好像已经变成法国人最突出的特征了。而我之所以要带你去看这幅画，也是因为它是绘画史上第一次，画家去描绘世俗男女之间的小情小爱，整幅画给人的感觉，都是非常浪漫和欢快的。


《舟发西苔岛》创作于18世纪初，画作并不是很大，长近2米，宽1米多。

画里有8对小情侣，华托描绘的是，他们在西苔岛上玩耍结束之后，准备乘船回家的那一幕：恋人们正依依不舍地准备登船离开，画面的背景是蔚蓝的大海，而大地则被涂抹成了金色，非常的诗情画意。


为了将热恋中的情侣们，那种浪漫至极的氛围完全在画布上展现出来，华托可是动足了脑筋的：


首先，他引用了大量古希腊神话中象征爱情的元素。比方说“西苔岛”这个地方，就是爱神维纳斯在海里诞生之后，首次登陆的小岛。你要是仔细看画面的背景，会发现树林里，还隐约藏着一尊维纳斯的雕塑。


另外，画面到处都是丘比特，它们从天上飞下来，围着情侣们，好像是在和他们告别。西苔岛、维纳斯、丘比特，这些可都是古希腊神话中，标准的爱情象征符号。



第二就是情侣们之间的互动了。华托表达爱情，可不是抱一下，接个吻那么肤浅，他是将恋人之间的那种“互相试探”和“眼神交流”都琢磨透了。所以画面呈现的，是那种非常间接，但又很暧昧的小浪漫。




最明显的，就是前景里的那三对情侣：


第一对情侣优雅地坐在草地上，男人正在女人的耳边轻声细语，女人低头微微笑着，有点小害羞，也有点“欲拒还迎”，可能是男人讲的情话太甜了吧。最可爱的地方是，在他们身边坐着一个丘比特，它特意去拉了一下女人的裙子，就好像是在为她打气一样。


第二对情侣呢，他们正深情对望，男人站在那里，伸出双手，温柔地拉住女人，准备帮她站起来。


而第三对情侣，他们已经完全站起来了，正朝着岸边走去，男人非常绅士地挽住女人的腰，而女人则是依依不舍地在回头望，想来她是不愿离开这个浪漫的小岛吧。





在画里，另外一条关于浪漫的元素，那就是风景的描绘了。因为浪漫这种东西啊，很大一部分是靠环境撑起来的。就好像你和恋人去吃法餐的时候，真的只是为了吃他们的牛排吗？最后账单上，那很大的一部分，其实都是在为餐厅的环境买单。


所以，这幅画的风景占着很大的比例，甚至超过了人物。


华托描绘了布满白云的天空、蓝色的大海，还有偏粉色的山脉，他特意选取了这些很暖的色调，为的是让画面很有柔和感。另外，整个背景都盖着一层偏黄的雾色，非常的朦胧，以至于你根本分不清画里的季节，让人感觉非常的浪漫和梦幻。


也正是因为上面所讲的这些特点，《舟发西苔岛》被公认为是18世纪法国洛可可画派的开山之作。因为洛可可的特点就是轻松、柔和、精致。


顺便说一句，莫奈也是很喜欢这幅画的，如果你去看画里的笔触，会发现那是一种偏模糊的、像烟雾般的质感。另外，画里那些明亮的粉色、玫瑰色、薄荷绿，还有光线的变化、人物轻盈的轮廓，都是让印象派很受启发的。




但《舟发西苔岛》也不全是浪漫、欢快的，如果你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察觉出一些忧伤的。


这忧伤就藏在前面说的三对情侣中。那对已经完全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恋人，女人是在依依不舍往后望的，就是这个女人的眼神，真的让人感觉非常的哀伤。这是华托独有的标签，即便他每一幅画的主题都那么欢快，但总有那么一个小细节，是非常忧郁的。



爱情、自由与启蒙主义

讲到这，你对这幅浪漫美丽的作品，看到的已经比一般人多了，但我还想带着你再往前走一步：


要知道在18世纪初，华托的这种浪漫爱情画风是很创新的，而且一经推出，就受到了法国权贵阶级的追捧。这里面是隐藏的，其实是当时时代的发展趋势。


今天我们在流行文化中谈论的“爱情”，其实是在浪漫主义兴起之后的概念，它也叫“罗曼蒂克之爱”。


这个“罗曼蒂克之爱”最早是起源于中世纪的，那是骑士和贵妇之间的“雅爱”，它不以婚姻为目标，也不以性为目标，他们就是为了体验爱情本身的那种激情。


其实，人作为情感动物，本能中就会有这种激情存在。但西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由于宗教和皇权的管束，这种情感，在人们的社会和道德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地位，更不是婚姻的基础。


但到了华托的时代，情况就不一样了。当时的法国上层阶级，他们的关注点，已经不再围绕着宗教和皇权，而是转移到世俗生活中去了。


那么，这种世俗化的转变，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这就又要提到上一节课的路易十四了，这位太阳王在执政期间，君主专制达到了巅峰。他为了切断贵族与地方势力的勾结，强行让他们都搬去凡尔赛宫住，其实就是变相囚禁。等到路易十四去世之后，贵族们终于获得了自由，但由于常年的压抑，导致了他们变得极度热衷世俗享乐。


而对“浪漫爱情”的关注，在这个世俗化的转变中，也是非常明显的。


你想一下，西方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规模地赞扬爱情呢？


差不多是从文艺复兴开始，莎士比亚的那些经典爱情故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到了浪漫主义兴起之后，爱情又被赋予了更深刻的价值。因为它强调个体感受的重要性，把个人价值抬到了一个更高的地位。所以，爱情观念的兴起，也同时激发了个人对自由的向往。爱情与自由，以及自我实现，就这样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而华托，他之所以会如此大胆地将世俗男女的情爱呈现在画面里，这背后反映的也是法国的权贵们，对爱情和自由的向往。18世纪初的法国，宗教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科学革命彻底颠覆了大家的三观，探险和殖民也让民众拓宽了视野。


贵族们既有权势地位，也有很好的文化教育资源，所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会和文学、艺术、科学方面的人才，保持着相当密切的接触。天赋自由、科学认知，这些全新的理念，就是在这样的交流中诞生的，法国的启蒙运动也是这样开始的。


所以，这群贵族才会那么喜欢华托的作品，因为他们向往浪漫的爱情，那象征着精神上的自由，也是一种自我价值的实现。


所以啊，别看这幅画讲的是小情小爱，但通过它，你也要看到，当时的洛可可艺术，在那些奢靡和繁华之中，其实也透露着自由的气息。


本讲小结
首先，这幅画是艺术家第一次去描绘世俗男女的浪漫爱情，一经推出，就受到了很大的欢迎。
因为当时的法国社会，处于一个世俗化的转型时期，专制的路易十四刚刚去世，压抑已久的贵族们，开始尽情享乐。这幅画的出现，正好迎合了权贵们的审美趣味。
其次，华托为了展现画里的浪漫氛围，给人留下欢快而且柔和的感觉，他选取了非常暖的色调，人物也都很轻盈，这些特征，让这幅画成为了洛可可画派的开山之作。
第三，洛可可绘画的确反映了法国那个时代的享乐风格，但那同时也是个理性启蒙的时代。人的价值被进一步承认，大家对个人自由以及浪漫爱情都充满了向往。




蓝色睡莲（Nymphéas bleus） 约1916年
克劳德·莫奈Claude Monet (1840－1926)
@巴黎奥赛美术馆Musée d'Orsay, Paris


小丑（Pierrot）
1718-1719年．1.85x1.5m
@叙利馆2层917号房间


就在《舟发西苔岛》的同一个房间里，还有一幅华托很有名的作品，也是我非常喜欢的，叫《小丑》。它描绘的是一个喜剧演员，但画面却一点也不搞笑，反而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