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艺术课》之理性《园丁圣母》

这一讲，我要带你回到《蒙娜丽莎》的所在地，也就是德农馆1层的大画廊。那里还有一幅你绝对不应该错过的珍品，它就是拉斐尔的《园丁圣母》。







园丁圣母（La Belle Jardinière）
约1507年，1.22x0.8m
@德农馆1层大画廊




文艺复兴鼎盛时期的绘画风格

上一节课我讲过，从乔托的宗教绘画开始，画里出现了自然和情感的元素。而这一讲的《园丁圣母》，同样也是描绘宗教人物的作品。但是你会发现，到了拉斐尔这里，无论是人物的形象，还是绘画的整体感受，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乔托和拉斐尔，他们相隔了200多年，如果说乔托代表的是文艺复兴的开始，那么拉斐尔所代表的，就是文艺复兴的鼎盛。从乔托到拉斐尔这200多年的时间里，艺术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变化？而这些变化又意味着什么呢？


我们还是先来看画。首先，最明显的一点是，这幅《园丁圣母》已经非常符合我们现代人的审美了。画面的中心，是穿着红色衣服、蓝色外袍的“圣母玛利亚”，她看上去也就不过20来岁，长得非常漂亮，而且又很温柔。


圣母坐在一块岩石上，她的右手挽着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光屁股小孩，那就是她的儿子耶稣。而在圣母的左腿边，还蹲着另外一个小孩，那其实是耶稣的表哥圣约翰。


整幅画的背景，都是一片非常宁静祥和的田园风光，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如果我们拿这幅《园丁圣母》，和上一节课的《圣方济各受五伤》稍微做一下比较，你就会发现：在拉斐尔的画里，已经找不到任何中世纪绘画的痕迹了。


画面的背景不再是金色，画里所有的人物，身体比例都真实到无可挑剔。


这幅画里的圣母，她有着鹅蛋形的脸，樱桃小嘴，高鼻梁，白皙的皮肤，还有淡金色的头发。从她的发型到头纱，再到身上所穿的衣服，都是当时意大利最为流行的女性装扮。


所以拉斐尔所创造的这个圣母形象让人觉得，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她就像是你走在当时的意大利街头，偶尔看到的一位美丽而且优雅的姑娘。画里的两位小孩也是，他们都非常的天真可爱，看着他们，就忍不住想要去捏一下。





拉斐尔选了一个很日常的场景：圣母正坐着看书，小耶稣跑过来找妈妈，于是圣母就把书合上了，还伸出了双手，想要去抱抱他。圣母的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慈爱，而小耶稣的表情也是天真无邪、充满信任感的。这样的母子亲情，任何人一看就能懂，而且还会被它深深地打动。


所以说，相比《圣方济各受五伤》，这幅《园丁圣母》，画里所包含的情感力量，明显更加丰富和突出了。


在这幅画里，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三个人的头上是有光环的，这象征着他们神的身份，只是笔触非常的细，光也很微弱。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上节课所讲的，在中世纪的绘画里，画家都会在圣人的头上，画一个金色的大圆盘，也同样是为了表现他们神的属性。乔托所画的方济各和耶稣，头上可都是顶着大圆盘的。


但是你看，到了拉斐尔这里，光盘早已经不见了，只是留下一个光环而已。而且他所画的光环，你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从这一点上，你也能看出，其实《园丁圣母》这幅画，已经非常世俗化了。




在绘画中追求真理

世俗化、关注人的本身和情感，这些都是文艺复兴非常明显的特征，其实在《园丁圣母》这幅画里，也已经表现得很清楚了。不过，仅仅看到这一步，那么你对这幅画的理解还是不到位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既然已经发现了人的重要性，那拉斐尔为什么还要画圣母和耶稣呢？直接画普通人不是更好吗？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就要搞清楚，宗教题材的绘画，在文艺复兴以及它之后的时期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上一讲我已经说过了，中世纪的时候，宗教绘画的功能就是传教，到了文艺复兴之后呢，这一点确实发生了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宗教画不重要了。


事实上，一直到18世纪末，宗教还一直被认为是最高级的绘画题材，它表达的是庄重、崇高的内容。


文艺复兴时期的人认为，艺术家必须具有真正的理想和信仰，而他们的作品，也就是他们灵魂的体现。


另外，艺术家创作的宗教绘画，画里的这些圣人，在文艺复兴时代，也是不能完全被当做“人”来看待的。


他们更多的是某种理想的象征，比如真理、秩序、道德等等。所以你可以这样理解，在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的宗教绘画所体现的，其实就是他们的理想和信仰。


就拿拉斐尔的《园丁圣母》来说，他把圣母画得像一个真实的人，绝不是因为圣母真的就长这个样子，也不是因为这个温柔美丽的女性有跟圣母一样的地位。拉斐尔所做的，其实就是用画里的圣母，来实践他的理想，那就是“写实”。


古希腊人，曾经用最完美的人体来塑造他们的众神，这一点，是让文艺复兴的大师们很受启发的，这其中就包括了拉斐尔。


他们去解剖人体，去描绘人体真实的模样，因为他们想要去严谨地探索这个世界，他们渴望真实。这是艺术家的责任，但同样，也是他们在表达自己对上帝的信仰。


而这种严谨，其实和科学家的严谨是一致的。不信你看，在《园丁圣母》里，对大自然的关注就非常明显了。


画的前景里，那些花花草草被描绘得十分细致，你都能看出它们的类别，比方说那里面就有紫罗兰。而在画的背景里，风景也非常的写实，左边有湖泊和山脉，右边是个小村庄，你甚至都能看见，村庄里的屋顶和钟楼。


另外在这幅画里，拉斐尔还运用了非常漂亮的几何构图和线性透视法，这可是非常有科学精神的。你看画里的三位主人公，他们所形成的就是一个金字塔结构，这种构图会带来稳定感，在绘画中很常见。


整个画面，从远到近，背景和人物的比例，都是按照线性透视法的规则来安排的，这样就不会像上节课的《圣方济各受五伤》那样，出现比例不对的情况。


其实说到线性透视法，它的原理你应该听说过，主要就是人看东西的时候，只要是平行的直线，延伸到远处的话，最终都会汇聚到一个点上，这个点就叫做“消失点”。


那么，该怎么样将透视法用到画里面去呢？其实非常简单，画家先确定消失点的位置，随后根据这条定理，可以精确计算出，画中某个位置的物体，它在人类视觉中所呈现的大小，如果再配上颜色和图形的构造，那画家就可以非常完美地在平面上呈现出三维的世界了。


其实，无论是线性透视法，还是人体解剖，它们的出现，更多的是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们开始相信，人，是有能力追求真理的。


人类也因此重新认识了大自然，并且感到非常兴奋和自豪。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文艺复兴的绘画，不仅散发着人性的光辉，更散发着理性的光芒，因为它成为了人们认识世界的一个重要途径。


很多人一直都以为，文艺复兴就是宗教和科学，或者是宗教和人的斗争。但是拉斐尔的这幅《园丁圣母》却让我们看见，文艺复兴其实就是人类开始对自己有了信心，并且尝试去发掘真理的过程。画里这位美丽而又真实的圣母，让我们看到了人的理性、创造力还有那无限的潜能。




小结

首先，拉斐尔的这幅名画，描绘的是一个宗教人物“圣母玛利亚”。但是，这位圣母和中世纪甚至是乔托时代的圣母，是完全不一样的。她的长相、打扮还有表情，都非常的真实、动人，这反映出当时的社会，对现世的生活，以及人性的重视。


第二，以拉斐尔为代表的很多文艺复兴画家，他们的绘画都非常的写实，并且充满了科学精神。这背后反映的，其实是他们对真理的追求，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展现出了理性的力量，证明了人类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更加深刻地认识这个世界。

小资料
“文艺复兴三杰”在卢浮宫里的作品，我已经讲完了达·芬奇和拉斐尔的，至于米开朗基罗，他其实也有两座雕塑存放在卢浮宫，那是他为教皇尤里乌斯二世的陵墓所创作的雕塑《奴隶》。





垂死的奴隶（ l’Esclave mourant）
1513-1515年，2.28m
@德农馆底层403号房间







反抗的奴隶（l’Esclave rebelle）
1513-1515年，2.09m
@德农馆底层403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