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字的小诗》：诗歌中的汉字美育

汉字，横平竖直，堂堂正正；一撇一捺，结构谨严；提手弯钩，美不胜收。无论是象形、指事、形声，还是会意、转注、假借，汉字六书，皆充满智慧创意，真是妙不可言，因此才有仓颉造字而使天地惊、鬼神泣的神话传说。

小学五年级《语文》课本里，选入了抒情诗人刘湛秋的一篇散文《我爱你，中国的汉字》，其中写道：“这些用笔画组成的美妙图画，这些由横竖撇捺构成的奇妙组合，同人的气质多么相近。它们在瞬间走进想象，然后又从想象中流出，在记忆中留下无穷的回味。这是一些多么可爱的小精灵啊！在书法家的笔下，它们更能生发出无穷无尽的变化，或挺拔如峰，或清亮如溪，或浩瀚如海，或凝滑如脂。它们自身有一种智慧的力量，一个想象的天地，任你尽情飞翔与驰骋。在人类古老的历史长河中，有哪一个民族能像中华民族这样拥有如此丰富的书法瑰宝呢？”

诗人像在写抒情诗一样，尽情抒发了对美妙的汉字和美丽的母语的热爱、赞美与自豪的感情，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饶有意思的联想：为什么中华民族能拥有异常丰富的诗歌传统？也许，正是因为美丽而富有魅力的汉字，给使用它的人带来了无限的诗歌灵性。“看着这些有色彩、有声音、有气味的字词，怎能不诱发你调动这些语言文字的情绪啊！”

中国台湾诗人、童书作家林世仁先生与大陆的诗人一样，也是出于对中华汉字的敬仰与热爱，坚信汉字是“中国文化的基因库”，“有了它，我们便能回到过去，和古人聊天、生活，同游千年的繁华”，因此创作了三册系列诗歌作品《字的小诗》（吉林美术出版社已出版）。“为一个字献上一首诗，是我的初心，也是我对中国文字的顶礼赞叹。”他用童趣盎然的小诗传达中华汉字的奇妙与美丽，通过将近200首“字的小诗”，唤起读者对“从三千多年前便一路向我们奔来、与我们相逢于此时此刻的中国汉字”的热爱、珍惜和敬畏之心。

只要展开想象，打开全部的记忆里和感受力，你会发现，每一个汉字，都是一首诗，都有自己的故事，甚至都是一个小世界或一个小宇宙。例如，面对“一”这个汉字里最简单的一个字，诗人却把它写成了一首隽永的小哲理诗：

再少一点——就没有了再多一点——就不是自己像地平线 划开了天和地像海平面 划开了天和海

就这么短短一画便划开了有和无

便在天地之间留下了永永远远都不会消失最小 却最有力量的开始

再如《乙》，由“乙”的书写形

态生发出联想：“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可爱/毕加索也画不出/凡·高也想不到/简简单单一笔/就画出了水波上/悠悠哉哉/抬头挺胸的/小鸭子”。

同样是由字形产生的想象，《小》写得像一篇有故事、有对话的小童话，而且，作者别出心裁地运用了字号的变化，把这个“小”字变得更为生动形象，整首小诗有了“图像诗”的意味：

一只小企鹅伸着两只小翅膀小脚一撇，呆呆站着

“小企鹅，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冰山越来越小，我不知道能去哪里。”

大中午，企鹅越聚越多……

它们的影子却缩得好小

就像冰山在大海里那么小

那么的

小小小小

小小小

小小

小

作者把“朵”字想象成“一棵小树/戴着一顶大帽子”（《朵》）；由“而”字，想象到奶奶的木梳子、爷爷的大耙子、叔叔演戏的假胡子，最后想象成小孩子梦中的“聪明刷”，只要刷一刷小脑袋瓜，“我又变聪明啦”（《而》）；“劣”，是一个贬义和负面意味的字，但作者却写出了“励志”的意味。作者先是根据字面，提出了一个问题：少出一点力，会怎样？接着又告诉小孩子说：如果是拔河，你就输了！如果是跑步，你就慢了！如果是比手腕，就赢不了！只要是“少出一点力”，连跟自己比，都变退步了呢！（《劣》）

汉字是形象的艺术，也是会意的艺术，同时也是指事（故事）的艺术。作者作为童诗诗人和童话作家，赋予了许多汉字以美丽的“故事”，但又并非是“无厘头”的编撰，而是有迹可循、紧紧围绕着某个汉字展开的联想。例如《明》：“白天，太阳想着月亮/晚上，月亮想着太阳/他们喜欢对方/却不能在一起/好心的文字精灵/让他们在文字里相会/太阳、月亮一牵手/全世界都大放光明！”

作者在有的汉字故事里，还融进了实用的知识和认知、造句功能。例如“尘”字，在古代写作“塵”（繁体字），尘埃的意思，原来是古代人看到鹿奔跑时扬起了沙尘，才创造了这个字。作者为“尘”字也写了一首优美的、抒情的小诗：“我是小小的泥土/别看我们细细小小/一小粒，能让你眨眼睛/一小粒，能让城市闭上眼睛/今天我们又飘了起来/放心，不是一大群/只是一小片/不是大风吹，不是机器扬/是一群鹿/它们踢踢踏踏奔过去/我们就在空气中/轻盈地飞，狂乱地追/快乐地跳着/小小的/飞尘之舞”。

“假”这个字，有虚假、不真实，也有假如、如果，还有假日、放假的意思。那么小孩子看到这个“假”字，会想到什么呢？《假》是这样写的：“假如学校被台风吹跑/我就可以放假了！/假如老师被外星人抓走/我就可以放假了！/假如狮子闯进学校/我就可以放假了！/假如教室淹大水/我就可以放假了！/假如课本统统不见/我就可以放假了！/假如我假装生病/我就可以放假了！”当然，还有一个可能，这个聪明的小孩也想到了：“假如这首诗被老师发现/哇呜——我就不能放假了！”小诗里真实而恣意地表达出了今天的小孩子共有的心声，童趣盎然。

再如《当》这首小诗：“黄昏，当夕阳亲吻大地/街灯对天空眨了眨眼睛/天空吓一大跳：/“哎呀，星星怎么掉到地上了？”/“我们搬家咯！不再当星星。”/街灯呵呵笑/“快回来！别逃家。”/“不回去！不回去！”/当星星亮起来/天空发现自己上当了/“哼——”气得脸都黑了”。在这首小诗里，通过简单的形象组合，把“当”字的几个意思和几种用法都告诉了小读者，机智而风趣。

作者为每个汉字写诗，有他自己的创作“秘辛”。他在《看字联想——和文字面对面》这篇前言里说：“我一看到汉字就像看到积木游戏一样。我把它们一个一个迎进心里，用想象力去拆解，看看它们会告诉我什么新鲜故事。……在想象的天地里，它们一个个脱开‘说文解字’的知识框框，展现出‘再创造’‘再变化’的能力。”也因此，每个字在作者笔下都仿佛变成了昼夜翔舞的“字的精灵”，活色生香，活灵活现。

《窠》：是小松鼠在洞穴里藏了一颗小果子？小果子慢慢长成了大树，大树上又长出了大果子……；《兵》：“远远一座小山丘/悄悄长出脚……/往前移，往前移动……/敌人没发现，还在打瞌睡/小山丘，一下子跳起来/“不准动！快投降！”/啊，原来是伪装的阿兵哥！”另一首《碧》,写成了一个纯美、羞涩的“爱的故事”：“王先生和白小姐坐在石头上/他们在想什么呢？/王先生好想说：/“你看，那碧绿的湖水/像不像在邀请我们去划划船？”/白小姐好想说：/“你看，那绿油油的草地/像不像在邀请我们去散散步？”/可是，王先生和白小姐/只是静静地坐在石头上/静静的，谁也没有说话”。

这三册献给汉字的小诗，分别是《字字小宇宙》《字字看心情》《字字有意思》。林世仁先生是两岸公认的童心蓬勃、才气过人的童书创作名家，不仅有良好的中华传统文化修养，对于现代艺术和童年诗学，也有自己独特的领悟和理念。他写“字的小诗”可谓举重若轻、得心应手，若有神助，左右逢源。诗人把每个汉字所蕴含的美丽、智慧与理趣，与童诗带给小读者的想象、感动、励志与游戏精神，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一字字、一首首读来，让小读者既接受了中华汉字丰富的文化蕴含和美育滋养，也乐享了现代童诗的润泽与陶冶。